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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名称:盲目地注视
商品编号:Z29870700
店铺:天添网自营
上架时间:2021-05-08 14:27:43

编辑推荐



黄锦树曾提出台湾文学“内向世代”的概念:“从那些样品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种关于写作自身的危机形态,脆弱的、濒临分裂的‘自我’成为写作的真正主体,世界和语言都是问题。内向,向内崩塌,甚至对死亡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黄国峻即此“内向世代”代表人物之一。

 《盲目地注视》于2002年在台湾首次出版。其中《天花板的介入》一篇延续《度外》的文字风格。

 从《度外》到《盲目地注视》,黄国峻由一个文字实验者转变为一个“说书人”。作者用他纯挚的灵魂、智性思辨的文字重现卡夫卡式的犹疑与变形,并在故事的虚实之间爆发出浓重的现代寓言色彩,刻画出人世间的纷繁欲望。

 本书特别收录黄国峻极具个人风格的手绘线稿。



内容简介



《盲目地注视》是台湾作家黄国峻的短篇小说集,是他继《度外》后的又一力作。全书共收录10篇作品,由其父台湾著名乡土文学作家黄春明作序,黄国峻作自序。

作品试图从童话、寓言、传说等充满野性力量的民间文学中萃取精华,为其文学注入生命力与新格局。作者以“说书人”的笔法、迷离神秘的叙述风格,极力捕捉繁杂人世流动飘移的心理风景,呈现人与人间的疏离、不安和揣度,以及由此衍生的种种舛错。



目 录



序:糟了!我的儿子是写小说的

自序

驯控

四个变异的童话

一只猫头鹰与他

盲目地注视

蝙蝠侠迎敌

纵虎

尽弃

兽行

天花板的介入

神界传奇



试读章节



一只猫头鹰与他

是突然发作的疼痛感,使他不由得松落原本正在做的事,像是一种抢夺,疼痛成了他现在起唯一有的东西。

很难正确说清楚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有一点酸麻和抽刺,但也不尽然是,是由里头发出来,不是某个部位或某一带,一下停停又走,浑身都觉得不对,好像很细长的脉线勃钻贯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越说是越不尽然,他还要更久才能明确地说,到底这随时在变化的疼痛感是什么样子。

没办法像遇到火灾一样走避,无法做别的事,他虚弱地躺了下来,只能和它同在一个私下的地方交缠。他忍不住地叫了出声,只有这越来越强烈的不适,一直将他操控成这不能自主的丑陋样子。他肩膀的肌肉绷紧着,额头渗出冷汗,眼眉闭皱。

他害怕现在完全不镇定的感觉,什么原则和主见都没有了,若做什么事能减退疼痛,他一定愿意马上做,不论那是什么事。这个想法的产生,很快地就唤来了一个形体模糊不清的怪人影。这人影面对面地飘垂在半空,手中拿了一颗像果核一样的药丸,以非常微弱的声音向他说话。

惊讶将他的注意力从疼痛上移开了一些,要不是爬不起来了,他一定会像看见鬼似的赶紧逃掉。不过病痛似乎把惊讶的反应变成了一种瞧不起的态度,就是不相信还能怎样。他气愤地把那人影当成施毒刑的仇敌般注视,他不曾觉得自己如此英勇,为了保住这分光荣感,他甚至冲动地愿意把这条脏命,摔砸在对方脸上,要就拿去吧。但是这时候,他身上的疼痛又忽然剧烈了起来,痛得安静不下来,顿时把刚才的虚荣全丢光了,这时他才了解自己的处境多难堪。

“你要不要解除脱离这个疼痛?吃下这半个药,就可以不必这么难过。”

“那另外半颗药呢?”他犹疑了一下说。

“给一个顶替者吃,你们的身体就可以交换,你要找谁代受你的病痛呢?”

“我一个人住在……”他边说边看着屋内四周。明知这种事不可能,但是他再也承受不住痛楚,就试试看好了,也许他等一下还有机会因此寻医求诊。这时候,他看见了摆在鞋柜上的鸟笼,里头那只小猫头鹰被黑布遮盖住了。他想大概就只有它了,伸手指了鸟笼一下没看也没说,那人影于是飘到那里,将另外半个药喂给盖在黑布下的小鹰吃,等了好一会儿,猫头鹰才吃下放在面前的药。

上个星期他去市场买菜时,意外地看见一个脸上有烫疤的老婆婆,蹲在路旁叫卖,摆在前面的是个同样盖着黑布的鸟笼,他不知道里头卖的是什么,所以就好奇地靠过去问。

“小猫头鹰。”她掀开一角回答。

“这是要看的还是吃的?”

“治病。”她还说了些病的俗名,老婆婆晓得这年轻人不会买,只是好奇,所以不太想回答了。在追问几个问题后,站在一旁没事的老先生咬着烟,告诉了他一些治疗的病症以及烹煮的方法,他听不完全懂,但是其中一段令他十分意外。听说最好是慢慢杀死它,因为鸟类在受惊吓和濒临死亡时,身体内会有一种特殊的内分泌,那对食用者极为有益,什么病都治得好。他弯着脖子仔细看着笼子里,缩成一团毛球的小鹰,它轻微地颤抖着,甚至睁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打扰,他把目光漏进去了。考虑了一下,他软了心肠,买下了它。

当天他还去河边挖了一盒土虫子,满心得意地喂饲着。不知是太饿了,或是真的爱吃活蚯蚓,接连几天他几乎时时都在为小鹰的食量挂虑着,没空去挖虫子,就干脆切一些生猪肉丝来喂。这工作不久就令他有些不耐烦了,他尽量要求自己不要为此不高兴。

结果真的不痛了,完全不痛了。

消退的过程是缓慢的,酸麻一点一点地轻轻消散,好像潮湿变得干燥,知觉逐一从末梢处恢复过来,吃下去的药由苦转为甘香。他清醒时是觉得很舒服,就像回到发病前的正常情况一样。但不同的是,现在他正在笼子里,以他那双猫头鹰的眼睛,看着床上自己那让鸟类的心智所占去的人体。

叹了一大口气,终于过去了,一个无病无灾的身体能让心情多么容易愉快,他轻松地拍抖了几下满是羽绒的翅膀,心中有一股欣喜使他两脚爪紧抓住横杆。

维持了没多久的愉快,渐渐地在他感到鸟笼的强大压迫感下消失,他希望这不算得寸进尺,而当那救他的人影在离去前告诉他,等人体病愈再让他换回去时,他发现自己先前做的决定有多么自私而疯狂。

“等一等,你是谁,你在哪里?”他在开口要这么说时,听到的却只是一串呜啼,咕咕叫的声音毫无语意传达出来。他把硬喙伸在栏杆的中间,用力贴压着,急着想出去笼子外。后悔已经来不及,他认为这样的转变是不对的,就算再痛也不可以用巫术般的奇异方法解决。但是人影已经消失,也许再也不会回来,那怎么办?在努力要打开笼子的门时,他发觉自己对于如何控制这个鸟类的躯体还没有概念,他的翅膀使不上力气,更别谈抓握推提这些困难的手部动作,甚至脚爪站在铁条上还不稳。最后他花了很久和很多力气,才用脸和喙把门顶开了。这个过程中他跌撞了好几次,掉了好几片细羽毛。

好不容易爬出笼子外,就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撞得不轻,没办法马上爬起来。这一次吓得他再也不敢贸然行动,他认为应该先熟悉一下这个猫头鹰的身体是如何控制的。但是在此刻同时,他身后忽然传出一声更大的碰撞声,一看原来是人体从床上滚落下来,摔跌在地板上,口中还一直发出“啊啊”的惊叫声,脸孔表情痴呆,偶尔痛苦地拉皱着脸上的肌肉,两手两脚不自在地到处挥抓,不但踢歪了矮桌,还扯歪了床单。那人的眼神恐惧而深陷于困惑之中,它的动作像幼儿一样笨拙,迟迟无法如愿站立。看见自己的人体这样痛苦地挣扎,他很难过却也无法伸手救助,甚至还必须退后一些,免得被压挤到。

在那人的外表下,里头有着鸟的灵魂。它正在替他承受肉体上持续的病痛。

走起路来很慢。因为怕撞伤了,所以他还是不敢拍翅膀飞。于是只好躲在墙角观察,他觉得自己变得太弱小了,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这房间显得既长大又陌生,有一刻他甚至想先回到笼子里躲一下,或者至少要飞到衣柜顶上,接近天花板的那角落才比较安全。他很怕有人进来,不知道其实他是个人,一个像是外表天生畸形的好人。刚才头部撞击的疼痛还在,那种击打就好比一个严厉的警告,皮肉又刺又麻。聪明的孩子会懂得要避免错误,做最对的事,否则老师又要咬着利牙猛挥那根竹棍,重重地拍打手心,让人痛得瞬间想赶快把整个手掌丢弃掉,想是立即丢弃掉身上那老是会招来处罚的坏念头。痛才能让他变成懂事的人,无知的年纪就是用来搜集一身的皮肉之痛,牢牢记住后又彻底忘光光。

“学校发生什么事吗?”父亲问。

“老师打了我手心。”

“为什么?”又问。

“我走错走廊,我不知道那条路规定只有女人才可以走,老师认为我如果不绕远路去办公室,就是打算路过女厕所偷看。”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说到这里,但既然说了就说多一些,“老师认为我的成绩太差,全是因为我对女生胡思乱想。我没说谎,我真的不知道那条路不可以走。”

“这不是老师打你,规定就是规定,你要想成是自己跌倒,摔得再痛也不会是谁的错。也许打你反而是救你,免得太如意会更受不了小挫折。”他听不懂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同情是不能期待的,还有要忘掉这些事,忘光光。

现在他对何时才能回到自己的人体,忧虑得把脑子里其他所有事都挤出去了。就算会抱病也无所谓,只要能回去,怎样糟都行。

才一离开人体没多久,他就完全想不起来刚才那种疼痛是怎么样的,会不会是吃了什么有毒的食物?或许更严重,他猜想难道天生体质上有什么尚未知晓的毛病?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好像快没命了似的疼痛,这种事必须要有专门的学识才能懂,他自己不论活到多老,也是搞不懂这种一定要靠别人来帮助的事。

这没办法像某些学过的科目一样,学不懂就丢掉不管而不会受苦。他一定得去找医生不可,他目前只是个被一个麻烦给困住的弱孺,等到他的人体康复后,他就可以尽快摆脱这个麻烦。当他走近躺在地上的人体时,那人体开始扭动起了身子,它两手慢慢撑起上半身,然后蹲坐着,两臂屈收于肋骨旁,低着头看自己的脚掌,惊异地拍扇着手臂,停顿了一下又更急促地继续鼓拍,并且两腿奋力蹲跳,起先跳得撞到床角,但是再跳两下子后,那两腿竟伸直站立了起来,它放松手臂轻轻垂下,静止地呆站在原地,惊奇地质疑自己与四周,样样都觉得不对劲。

它步伐短怯地向前方移动,走起路来两臂扬张,摇摇摆摆,碰到墙就转过来再走,它并未注意到自己那正躲在床下的猫头鹰的身体。当它首次对此变异察觉,很快便又在疼痛感的增剧下匆匆停止,它蹲下来张口呕吐,跌趴在靠近窗口的地板上,表情难受。从这个角度,它才意外地看见以为是同类的自己的鸟类身影,它眯着眼睛向他发出啊啊的叫声。他知道被发现后,急忙地鼓动翅膀,用力飞到了窗帘支架上,小心地用瘦爪子抓着铁横杆。它以带有哀苦的音色,就这样持续叫了好一段时间。

受不了这一屋子的疯狂,他正努力想要逃出去,也只有出去才能够求救。他当然知道门窗要怎么开,但是这对脚爪和手翼根本没有办法开门窗。他想到厨房的窗子,便紧张地飞到那里。经过几次尝试,他发现飞行并没有太困难,甚至有一种快感,只是现在他没那个心情去领会。

这个窗隔了层纱网,虽然推不开,但是要啄破并不难。于是他用身体的重量,使劲地啄钻并撕抓着,没过多久总算弄破了个不规则形的裂洞。他翻出洞口,望了望巷口附近,趁没有人出现的时候,一段段距离地朝外头飞去。

不熟练的飞行所得到的成就感,是他这段时间内一个重要的慰藉,地面对一只鸟类而言,实在太危险了。他看准了一个落点后才会飞过去,然后再看下一个落点。因为瘦弱加上一阵阵吹来的风,有一次他差一点就在降落前摔落下去,这高度会要他的命,可是如果高度再提升,他反而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从跌落的过程中逃生应变。他告诉自己要飞就飞高,别再接近地面,他愈飞高便愈激动,惊讶另一种生物的处境是如此新鲜。从鹰眼看人们居住的地方,他突然觉得疑惑而不可思议,好像退离得越远,就感到越了解到这地方是多密实地夹绞着那一个个人。他已经快要忘了刚才是从哪飞来,要来做什么的?这片由房屋与人影所织成的景象,好像是无法让他落脚的滔滔江河,壮观而无法测度。

公园里高耸的大树吸引了他,他正需要休息一下。黄昏时归巢的鸦雀,就在他附近来往,他不晓得鸟族间的敌友关系是如何,所以尽量躲藏在较浓密的枝叶后,他开始担心起是否有什么更凶猛的天敌会攻击他,特别是树下出没走动的人。看到人在动嘴,但是完全听不到在说什么,他知道这情况下无法与人沟通,更谈不上求救,就算飞去找父亲也恐怕只会招来可怕的下场。他看过父亲用自制的简陋弹弓,在民宅附近的果树篱外,朝着枝头连射了几枚小石子,父亲指出位置小声告诉他,他没瞧见,但是表面上假装有。结果并未射中那只鸟,他有些怀疑会不会是父亲在演戏,根本没目标 — 他的投掷一向很准确的,也许是弓不好做 — 可是自己却回答有看见,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拆穿来嘲笑一番?父亲一定是不想伤人,只是心里有了看法,这儿子不诚实是因为从不肯真正尽情于玩耍,只肯远远地看。不,不是这样,没有人会为这种小事在心里有任何看法的。大树微微倾摆枝头的重量,他就在这分重量之中。

肚子饿,到熟食店对面的栏杆上伺机,叼走了一块平时常来购买的烤肉,被发现,幸好这对薄翼,飞越过路灯上方,掉到黑夜沼泽去了。在屋顶上吃,一小块肉就够吃了,家里的那个人体一定是又病又饿,赶快飞回去。

“我刚才看到一只猫头鹰。”一个人说。

当他钻进厨房时,听到了屋子前有人交谈的声音,邻居和房东正打开了门进来:

“我一直听到有人发出可怕的叫声。”

“好像发疯了似的又跌又撞,也没见他出门,刚才则是很安静,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这屋里乱成这样,我能不赶走他吗?”

“这家伙病得不轻,说不定快完了。”

“安静一点。”他们不太敢太靠近,只是站在几步之外,望着他虚弱地躺在地上的样子。这人鹰神情虽紧张想逃,但是力不从心。

“你们扶他上床,我去通知他的家人。你们别张扬出去,我不要外人谈论这屋子;快问问他是怎么了。”说完房东就走掉了。这两人喂他吃了一匙疗效笼统的俗药,后就离开房屋了。从厨房根本听不见人家在讲什么,看不见在做什么,只能等关门声过后,才能过去看它是否病情更坏了。

这意识不清楚的人鹰不再威胁得了他,所以他降落在它床头,侧看着彼此,默默无语。他满心悔罪地想,它不应该无辜替人受罪,他也因自己极大的同情无法实践而感到苦闷,他现在的爪与翅,或这一点喙嘴,都无法用来拿取东西照顾它。他也十分不解于为何他个人自私的念头,竟可以有实现的技法,此技法玄奥而强大,结合了众多才智,使人所有假想都得以实现,这技术无法令人拒绝,他的生活一向就是在让这技术有发挥的机会,说那是巫术与魔法也没错,他不懂奇迹是怎么办到的,眼中看到的,永远只是一件小小的器具在操作,甚至只是一颗不起眼的药丸。他环顾屋内各处许久,却还是见不到那个神奇的模糊人影。

“唔咕、唔咕!”他拼命想说出话语,说:让我回去,你这个骗子!你出来……为什么!

“唔咕”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好像就正是人家的回答,回响在耳中却听不明白。对于这番令他气愤的无回应,他心里反而教训起了自己:这是我自找的过错,现在正是受罪的时候,我凭什么生气,如果回去就会满意了吗?我能全然成为这模样而丢开一脑子属于人的思想吗?自私使我笑不为喜、泣不为悲,思想和知觉多么令人苦恼,沉思之途钓上了我这会思想的东西,用光了我这有限的性命,羞耻心吞吃了我的外表,我心派出万千言语,结果却是唔咕地呜叫。

隔天早晨,天色阴白,在没有预知的情况下,一个老人开门进了屋子。父亲就站在身后,来不及从守了一夜的床头机警地飞走。

父亲脸色凝重地走过来,看了一眼这只赶紧飞走的猫头鹰,他飞到桌上,急忙地用一只爪子想夹着笔写字,但是根本夹不稳。接着他又费力地用嘴和爪子打开了墨水瓶盖,将翅膀尖伸去沾了些墨水,然后试着在桌面上写字。他想写“父”字,但是羽毛很软,很难控制,写不成便改画个三角形,可是因为力量没控制好,结果不小心就把墨水瓶打翻了,墨水流铺过桌面的画痕,还滴到地上。

父亲转头过来看,瞪了一眼就随手捉了一条毛巾扔过来,击中了刚好要起飞逃走的儿子。父亲用力地用大手掐起他,他完全不敢挣脱,只是轻轻地用爪尖,以规律的节拍点刺父亲的手,点点停点 — 点点停点。父亲在将他放入笼子的这过程中,是有些觉得奇怪,但是要紧的事当头,根本不会去管这只小鹰。

拉下笼子的门,父亲喂人吃了些东西后,就决定到镇上请医生来:

“你可以说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医生来,你没办法说就算点个头也行,你到底怎么了,清不清醒呢?认得我吧?奇怪了。你休息,我很快就回来。”病人陌生的眼神令父亲焦虑,这呆滞的反应打击了不少信心,说不一定等病治好时,儿子已经变成了个白痴。

鸟笼的栏条将外头的景象阻隔得不值得一看,他冷静地闭上眼睛,等着睡梦将他带走。

经过几次询问,父亲正走向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在一座桥上,有两个外地人拿着吉他和鼓,演奏着吸引他伫足的生动音乐,他知道目前自己是刻不容缓,但是忍不住还是听了一下,外地乐人知道有人在听就忍不住演奏得更认真。起先只是吉他弹着愉快的小曲调,接着俐落的击鼓声配了进来,两人神采昂扬。

在父亲长时间的忧劳与不安下,这段意外听到的音乐,可以说是显得格外地吸引人。在离去时,他还是清楚地听看看鼓手是用什么手法来结束那段独奏。那两样乐器好像一个是言语复杂的人,与一头言语单调但活力充沛的狗,他们用两种语言在说同一件事,那件事平凡无奇,但是却被他们说得如此动听。

过了桥就到了市场,在穿越一条主要的街道时,父亲无意间听到一句“……什么病都治得好”。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老婆婆在卖笼子里的野禽,前面站着一个顾客在那向其他客人解说,一看他就觉得是跟卖方是一伙的。父亲过去看这人是在卖什么样的猛禽来让人治病。以那个在说明的先生的道理讲起来,好像是越难捕捉的动物,它的营养价值就越有效。

“里头是什么?”

“鸱鸺,就是有仙药之称的猫头鹰仔。”他热心地教人家怎么和药材一起煮,还说起最好慢慢地虐杀才会更有疗效的理论。父亲本来不想质问,但是看到其他人听信的样子,他说:

“这根本全是心理作用,什么先受惊吓才有效,你想利用我的同情心把它买回去,免得被别人那样残忍对待是吧?为了赚钱滥捕野禽来骗人,干脆说山雉肉能让哑巴唱歌好了。”

“你不买就算了,凶什么,你吃没效,人家吃不能有效吗?等你病了看你信不信我。”

“人家信不信由不得你玩弄,等你病了看你恨不恨骗子,我儿子……”话说了一半,他就转身走了,他想到儿子的屋里会有一只小鹰,一定就是基于同情向那人买来的。是不是那野禽身上带有传染病也说不定,或者是挖土虫后手沾了脏?他没想到自己刚才会发脾气,在心里,深怕自己会为了寻找救治儿子的药方,甚至做出不合理、不道德的事。太疯狂了,他明白若自己无法解决此一困难,那心中会产生何等强烈的懊恼。穿越过市场,他抬头望了望匆匆在远方公园树丛间来回闪现的雀鸟,那些黑点像是白天的流星;每一遍滑翔,都像是一次无法遏止的性命的消泄。

站在外头等待,医生正忙着,他给助理留了一张字条,先回去照顾比较要紧,顺路买了一包药材,心想不能光靠别人,时间紧迫。

打开家门一看,病人居然蹲在地上,吃着一包从桌上拿的生猪肉,并且打翻了许多桌上的杯盘,连鸟笼也倾倒在地上,花瓶的水溅湿了猫头鹰。父亲一脸愕然,开口却说不出话:

“怎么……那是生肉不能吃……躺床上。”

“啊啊呜。”病人抓着食物就往后门颠簸地跑去,拼命地冲撞拍推着门,完全不会扭门把手,然后又是去拍推窗户,直到两脚无力地蹲坐下来为止。他已经把肉吃完了。

看到他害怕的神情,父亲并未马上靠近。同时鸟笼里正传出奇怪的叫声,先是一声咕叫,接着是两声、三、四、五,再四、三、二。虽然父亲在收拾地上的残破时,听出了这规律,但是心里还是无法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什么怪事。他捧起笼子,面对面地注视这只野禽,他觉得这对眼睛好像具有特殊的灵气,也许这高洁的小生物,的确是会有不凡的疗效,于是父亲把手伸进去捉他出来,打算煮了他。

他觉得被捏得不能呼吸,但这力量仍无法将他浑身的颤抖捏停。他明白自己的奇遇是不可能使父亲想象得到的,奇遇必然是孤独而不被推理所寻见地偏远,他不曾觉得如此远离人间。当父亲打算用手扭断他的脖子时,他奋力地咬了大手一口,趁机逃脱掉。

虎口皮肤破了个小口,跟过去。飞出去了,看不到了。父亲蹲下来察看病人,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明白了一件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他跑出门外,看着天上空无一物。

他一直在小镇的天空中飞绕,出现在许多人眼中,毫无疑异处。那些脑中的语言与思想慢慢在冷落中消失,有时候他会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从身上掉下去,落在人群里,这个损失使他变得一无所有,却也因此更感到轻盈。



媒体评论



·我内心大喊:“国峻是未来的小说家!”但随即想起,国峻已不在这世界上。

——作家 骆以军

自有一股不与时人弹同调的庄严气派。

——作家 张大春

我读他的小说和别的东西,觉得他是那一代作者当中*使我感到亲近、同意,或者疼惜的人,许多地方都让我想说: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作家 杨牧

我心中的国峻是一个文学的苦行僧,勇猛精进令人汗颜。——作家 袁哲生 ·

黄国峻的作品确实让我看到一个特别的、年轻的、易感的,可是非常有创造力跟幻想、想象力的心灵

——作家 郭强生 ·

 

作者的想象力与实验性,以及对艺术的独特看法使它有别于其他作品。

——作家 施叔青

获奖记录

《留白》获第十一届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推荐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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