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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高更是十九世纪末欧洲文明的巨大警钟,为文明社会的虚伪与矫情感到厌烦。对于原始世界的渴望驱使他离开家中妻小,来到南太平洋的塔西提,为追寻已久的自然、野性、纯粹的生活与创作环境牺牲一切,一步步走向他疯狂的艺术创作。高更用他的生命实践着值得人类省思的事,更借由画作,丢出了许多“天问”。
作者介绍
蒋勋
福建长乐人。1947年生于古都西安,成长于宝岛台湾。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1976年返台后,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并先后执教于文化大学、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
蒋勋先生文笔清丽流畅,说理明白无碍,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有小说、散文、艺术史、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并多次举办画展,深获各界好评。近年专注两岸美学教育推广,他认为:“美之于自己,就像是一种信仰一样,而我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
代表作:蒋勋艺术美学系列,《孤独六讲》《因为孤独的缘故》《岛屿独白》《美的沉思》《写给大家的西方美术史》。
目 录
作者序: 找回蛮荒肉体的奢华
第一部 高更之谜
2 异乡的宿命
4 高更与梅特
6 毕沙罗与高更
8 梵高与高更
10 涅槃·先知·黄色基督
12 蒂阿曼娜、爪哇安娜、蒂蝴拉
14 亡灵窥探
第二部 蒋勋现场
18 塔西提女人·在海边
20 欢乐
22 永远不再
24 白日之梦
26 薇玛蒂
28 美丽起来
31 白马
32 欢乐之家
第三部 高更
36 秘鲁·西班牙贵族·外祖母
41 父亲与母亲·革命与放逐
48 海洋·流浪·异域
52 婚姻·家庭·中产阶级
60 一个无政府信仰者:毕沙罗
70 漂流的第一站——阿旺桥
78 渐行渐远的妻子梅特
85 扇面·异域·塞尚
90 布列塔尼——人与历史
100 梵高兄弟
102 一八八七·马提尼克岛
109 一八八八·布道后的幻象
121 一八八八年十月至十二月,梵高与高更
131 一八八九·阿旺桥·勒普尔迪
145 塔西提——宿命的故乡
155 一八九二· MANAO TUPAPAU
168 女性肉体与神秘巫术
177 NOA NOA——嗅觉之香
184 Tehamana——新婚的妻子
190 一八九四·重回巴黎
204 一八九七·残酷与梦境
214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什么?我们要到哪里去?
227 尾声
前 言
作者序 找回蛮荒肉体的奢华
达·芬奇与米开朗基罗相差二十三岁,高更与梵高相差五岁,如同李白与杜甫相差十一岁,历史有时是以极端冲撞的方式激射出创造与美的灿烂火花。
写米开朗基罗时不能不提到达·芬奇,缺了他们中的一个,文艺复兴的历史不完整;同样的,谈梵高时不能不谈高更,缺了其中一人,十九世纪下半叶的欧洲美学也不完整。
他们在一个时代相遇,也在一个城市相遇,他们相遇在文明的高峰。
梵高一八八七年在巴黎与高更相遇,很短的相遇,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梵高去了阿尔,高更去了布列塔尼。
他们对那一次短短的相遇似乎都有一点错愕──怎么感觉忽然遇到了前世的自己。
因为错愕,所以会思念、向往、渴望,终于会有第二次相遇。
第二次相遇在阿尔,时间是一八八八年的十月到十二月,他们同住在一间小屋里两个月。
第二次相遇成为悲剧的纠缠,两个月一起生活,一起画画,在孤独的世界中寻找到唯一知己的梦幻破灭,梵高精神病发作,割耳自残,住进精神病院,以最后两年的时间创作出震动世界的狂烈的绘画,在一八九〇年七月举枪自杀,结束(或完成)自己的生命。
高更没有参加梵高的葬礼,他默默远渡大洋,去了南太平洋的塔西提。
高更六岁以前是在南美度过的,他似乎要找回童年没有做完的梦。
在去塔西提之前,高更曾经长达十年任职于当时最红火的巴黎股票市场。作为一名成功的证券商,在巴黎拥有豪宅,娶了丹麦出身高贵的妻子,有五个子女,出入上流社交场所,收藏名贵古董与艺术品。
一个典型的城市中产阶级,在养尊处优的生活中,忽然有了出走的念头。
高更出走了,走向布列塔尼,走向荒野,走向塔西提,走向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没有现代工业与商业污染的原始岛屿。
高更是十九世纪末欧洲文明的巨大警钟,宣告白种人殖民文化的彻底破产。
他抛弃的可能不只是自己的家庭、妻子,他抛弃的是欧洲文明已经丧失生命力的苍白、虚伪与矫情。
高更凝视着坐在海边无所事事的塔西提女子,赤裸的胴体、被阳光晒得金褐的肌肤、饱满如丰盛果实的乳房与臀部、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可以大胆爱也大胆恨的眼神……
高更画下这些女性的胴体,像一种赎罪的仪式,使远在欧洲的白种人震惊,殖民主人被“土著”的美学征服,文明被“原始”征服,高更宣告了另一种后殖民主义的反省与赎罪。
一直到今天,高更仍然是充满争议的人物。他在塔西提连续与几名十三岁至十四岁少女的性爱关系,激怒了许多女权主义者与反殖民主义者。
一个欧洲白种男子,在土著的岛屿上借着“进入”一个少女的身体作为“仪式”,高更究竟在寻找什么?救赎什么?
关在精神病院用绘画疗伤的梵高容易得到“同情”,然而,在遥远荒野的岛屿中解放肉体的高更可能要背负“恶魔”的批判。
在高更最著名的《亡灵窥探》与《永远不再》两幅名作里,匍匐在床上赤裸的土著少女,都是高更在岛上的新娘,都是他借以救赎自己的“处女”,都是他要借“性”的仪式完成的“变身”──从欧洲人变身为土著,从文明变身为原始,从白变身为黑褐,从男性变身为女性,从殖民者变身为爱人,从威权的统治变身为单纯性爱中的拥抱与爱抚。
在十九世纪末凝视一尊丰美肉体的土著男子,高更,如他自己所说──我要找回蛮荒肉体的奢华。
我们能找回蛮荒肉体的奢华吗?
欧美的豪富阶级仍然用金钱在经济贫穷的南美、非洲、亚洲购买男性或女性的肉体。另一方面,道德主义者仍然大加挞伐殖民霸权。高更处在两种论述之间,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依然是争论的焦点。
也许回到高更的画作是重要的,再一次凝视他画中的荒野、原始的丛林和海洋。
果实累累的大树,树下赤裸的男子或女子,他们在文明出现之前,还没有历史,因此只有生活,没有论述。
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什么?
我们到哪里去?
高更最后的巨作是几个最原始的问句,如同屈原的《天问》,只有问题,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许才是千百年可以不断思考下去的起点。
这本书于二〇〇八年一月在泰国完成,四月在欧洲修订,十月在中国台湾做最后校订,以此作为向孤独者高更的致敬。
蒋勋
二〇〇八年十月六日于八里
试读章节
一八九二·MANAO TUPAPAU
高更一八九一年抵达塔西提,最初几个月住在帕皮提(Papeete)村。不久,他觉得帕皮提太繁华文明了,已经沾染了太多法国外来殖民文化的影响,于是,又迁居到比较偏远的马塔耶阿(Mataiea)村。
高更一步一步清洗自己身上欧洲白人殖民主义者残存的遗留。
他不要在塔西提做度假的游客,他更确切地知道,他来塔西提,是清洗自己身上欧洲白种人的都会遗留的。
他要真正从内在的精神上转换自己,变成塔西提人。
他读了一些较早的人类学笔记,如一八三七年莫兰胡(Jacques-Antoine Moerenhout)写的《大洋岛屿游记》(VoyagesAux Les Du Grand Ocan ),了解书中对塔西提岛屿毛利(Maori)
高更一八九一年抵达塔西提,最初几个月住在帕皮提(Papeete)村。不久,他觉得帕皮提太繁华文明了,已经沾染了太多法国外来殖民文化的影响,于是,又迁居到比较偏远的马塔耶阿(Mataiea)村。
高更一步一步清洗自己身上欧洲白人殖民主义者残存的遗留。
他不要在塔西提做度假的游客,他更确切地知道,他来塔西提,是清洗自己身上欧洲白种人的都会遗留的。
他要真正从内在的精神上转换自己,变成塔西提人。
他读了一些较早的人类学笔记,如一八三七年莫兰胡(Jacques-Antoine Moerenhout)写的《大洋岛屿游记》(VoyagesAux Les Du Grand Ocan ),了解书中对塔西提岛屿毛利(Maori)族文化传统的记录。
高更开始学习当地的语言,和当地人生活在一起,了解他们的习俗、宗教和传统。
他的绘画作品中出现了毛利人语言的拼音── Ia OranaMaria。
画面前景是刚采收的丰腴饱满的果实,草地上站着一个毛利女人,身上围着红底大白花的布裙,她的左肩上跨坐着一个小男孩,娇宠地头靠着母亲。
母亲和孩子头上都有光圈,就像欧洲中世纪的基督教圣像,也正是画的题目标明的“马利亚”,圣母与圣婴。
远远有两名毛利女人走来,双手合十,似乎充满敬拜的表情。
这件背景中环绕着热带阔叶植物与花朵的作品,却是以非常欧洲基督教的主观处理的画面。
高更是在用基督教的观点来看待毛利人的信仰吗?
高更的绘画形式改变了,他的画作有了热带的风景,有了当地土花布大胆的装饰风格,有了毛利土著褐黑的肤色……
然而,高更一定意识到自己摆脱不了根深蒂固的欧洲白人的意识形态。
殖民文化并不是在营销外在的生活形式,殖民文化更是要彻底取代被殖民者的精神信仰。
高更能够满意毛利人扮演起基督教“圣母”与“圣婴”的角色吗?
或者,高更在塔西提的一系列创作只是不断地把他推到更矛盾尖锐的主题──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殖民”?
一八九二年,高更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他创作了一件被艺术史家争论不已的伟大作品——《亡灵窥探》(Manao Tupapau )。
Tupapau 是毛利语中的“亡灵”,类似一般民间说的“死神”。
毛利人惧怕“亡灵”,尤其在黑夜,他们觉得“亡灵”在黑暗中窥探,好像等待机会把生灵带走。
所以毛利人晚上总留一盏灯、一点火光,使“亡灵”无法下手。
一八九二年,高更给他已经十六岁的住在丹麦的女儿艾琳写毛利人的故事、传说、寓言,后来编辑成《给艾琳的笔记》,其中有文字,也有插图叙述这个传说。
高更在一八九六年六月与毛利族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同居。
这个少女叫蒂阿曼娜(Tehamana)。
在高更重要的笔记小说《诺阿诺阿》(Noa Noa )中,他给这个少女取名蒂蝴拉(Tehura)。
《诺阿诺阿》里写到的一个情节正是高更在《亡灵窥探》中表达的画面── 高更新婚不久,一个人深夜从帕皮提回家。
深夜回到家中,一片漆黑,他走进屋子,划了一根火柴。
刹那间,他看到新婚不久的蒂蝴拉全身赤裸,趴在床上,侧着脸,流露出极其恐惧害怕的神情。
高更忽然想到毛利人惧怕亡灵、惧怕死神、惧怕黑暗的习俗。
高更似乎看到全身黑衣的亡灵在窥探少女,亡灵就在屋内,这么近,少女丰美青春的肉体岌岌可危。
高更以这个事件为主题创作了《亡灵窥探》。
全身赤裸的少女胴体黑褐丰腴,饱满如初熟的果实,她俯卧在白色的床单上,侧面的脸露出黑白分明惊恐的眼神。
床后黑帽黑袍的男人,似乎脸上戴着面具,正在凝视着床上的女子。
亡灵的头顶上端有高更书写的毛利语拼音ManaoTupapau。
高更也给他在哥本哈根的妻子梅特的信上谈到这张画,谈到毛利女人对“亡灵”的惧怕,提到他在画中用到的色彩的关系。
媒体评论
塔西提女人·在海边
一八九一年,高更初到塔西提不久,他画了两名当地的土著女子,坐在海边,远处是一波一波蓝绿的海浪,仿佛可以听到宁静而持续的浪涛声。
高更刚从繁华的巴黎来,摆脱了工业文明,他可以悠闲地坐在海岸上观察当地土著的生活。左侧的女子右手撑着沙地,侧卧,很自由的身体,身上裹着红底白花的长裙,侧面低头沉思,右耳鬓边簪着白色蕃槴花。一头乌黑的长发,用黄色发带系着,长长的发梢垂在背后。
如果高更在寻找原始岛屿上纯净的生命价值,那么这件作品右侧盘坐的另一土著女人则有不同的表情。她的左耳鬓边戴红花,但这女人穿的是西方欧洲白人带去的连身洋装,那服装与她自然褐黑的身体仿佛有一种尴尬的冲突。那服装的怪异的暗粉红色也与她的肤色格格不入。女人脸上似乎有怨怪什么的表情,看着画外的我们,仿佛在问:我怎么变得这么不伦不类?
高更是在思考原始纯朴文化将要面对的命运吗?或者他只是忠实记录下了十九世纪末法国白人统治的南太平洋岛屿所有土著共同面临的尴尬?
原始纯净的向往里隐含着文化弱势的痛。